神楽坂雯麗
最近某Nintendo Switch新遊戲的繁體中文版本，因為被玩家發現台詞中提及「自由、人權」的中文譯文與日文原文有極大出入，幾乎已經到了重新創作的地步，在許多人弄清楚目前任天堂的中文化業務其實是由香港任天堂分公司負責之後，其原因也就不問可知。
可以預期，只要目前NS遊戲繁體中文化的業務繼續由香港那邊負責，這種「超譯」、「新譯」也必定層出不窮。在這種情況下，「政治歸政治、遊戲歸遊戲」當然也就是狗屁不通。
筆者唯一能感到在個人層面上稍稍慶幸的是：多虧了近三十年來台灣家用遊戲代理跌跌撞撞的過程，在這類「繁體中文自我審查超譯化」出現之前，自己已經掌握了至少是「玩遊戲可以不必依賴官方中文化」的日文能力。
《紙片瑪利歐：摺紙國王》遊戲日文版本中的「自由、人權」等字，卻在中文化後全部被改成其他詞彙。（網路）
一開始，我並沒有意識到遊戲畫面上的那些東西是外語，不論是英文或日文，反正看不懂就對了。
我人生的第一塊遊樂器卡帶是連同台製「創造者70」FC相容機購買的《坦克大戰》台卡，不久後又增加了像是《超級瑪利》或《氣球大戰》這類的紅白機必備大作，而這些遊戲本身在設計上就不需要什麼語言能力，只要靠身體直覺與反應能力，就能玩得很好。
今日很多老遊戲同好常常提到像《勇者鬥惡龍》由五十音構成的「冒險之書」密碼，是他們的日文啟蒙。《勇者鬥惡龍》對當時的筆者來說只是一款看不太懂在玩什麼的遊戲，而且不知為何那由像素構成、一直擺著笑臉的史萊姆總讓年幼的我覺得心裡毛毛的。
真正意識到日文的存在，而且想要把它看懂或記住，其實已經相當晚，就是在玩《靈幻道士》時，需要去記接關密碼以及叫出小殭屍密技用的密碼時。到了上國中之後，我終於如願擁有了MD與SFC。隨著主機表現能力的進步，越來越多遊戲能夠顯示漢字了——雖然還是需要靠華泰攻略本來看懂劇情。
因為實在太熱衷，我也曾經把遊戲說明書和攻略本帶到學校「研究」。那時人們還沒有隨隨便便就把「宅男」的大帽子戴在別人身上這種壞習慣，當同學下課在打籃球的時候，筆者則是坐在位子上把那些說明書和攻略本圖文讀了又讀。除了遊戲相關的東西之外，還有一些其實不算便宜的原文漫畫、同人誌，或當時發行剛過一百期前後的《Newtype》雜誌。時日久了，同學們也都知道我會看這一類東西（雖然也沒怎麼看懂）。
大概是在這前後，筆者也遇到一件因為太過莫名其妙因而至今清楚記得的事情。
有一位年紀並不特別大的國文老師，忘記是因為什麼緣故，在上課時莫名意有所指地針對我說「你們要讀的書這麼多，有人還在學什麼日文，算什麼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啊？」。所有人都轉頭看著我，所以那針對十分清楚。那時「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在台灣還不是一句會引人發噱的台詞。
當時我只覺得莫名其妙：一樣是外文，為什麼英語要印成課本還要拿來聯考，我課餘看個日文書又招誰惹誰了？然後，為什麼我喜愛的這些東西都寫著日文、或者得從日文翻譯過來，還絕大部分都是盜版——這類小事倒是從來沒有一個師長能為筆者解答疑惑，一直到多年後自己找出答案為止。
到了PS與SS的「次世代」，多虧了CD-ROM的大容量，全動畫或全語音內容在這時的遊戲中越來越常見。而且遊戲或動畫的配音員（聲優）發音，又比一般日本人說話來得咬字正確、便於聆聽。這樣一來，過去相對缺乏的聽力訓練，也有了著落。雖然這種自學方式，往往學到的都是一些少女角色用的敬語（一個四十歲大叔用藤崎詩織的校花口氣說話，應該會讓很多人聽到拳頭硬了就是）。
但意外的副作用也出現了。筆者的英文發音至今仍然被日語影響，不管我怎麼說，聽起來都像是「一個英文不好的日本人在說英文」。雖然靠著外來語字典的對照，我學到了遠比學校英語課本教給我的還要多得多的英文單字詞彙，但是英文發音問題至今仍然困擾著我。
《紙片瑪利歐：摺紙國王》同一段落的日文對白。（網路）
不論如何，我很感謝這三十年間這跌跌撞撞的日文自學過程（效率欠如是另一回事），至少它讓我在這個歷史關頭，可以不需要連娛樂自己時，都要強迫自己面對香港譯者的自我審查導致完全不能接受的那種「譯文」。
這非常可悲。但對於華語使用者來說，如果你所喜愛的娛樂形式（例如電玩）的翻譯工作，可以預期會出自某些現在迫切需要自我審查的區域，那麼直接掌握外語，就會是目前能夠不受這類困擾影響的，最簡便直接的自救之道。當然，如果國外創作者連在自己的母語版本都自我審查，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也是他們的恥辱。
不想再看到「平整的外表」、不想再過「平靜的生活」？玩遊戲學日文，有益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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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27, 2020 at 03:18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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